咸琅彎腰拾起竹風鈴放在掌中,沒想到力道過強,硬是把竹風鈴給握碎…
是這鈴聲,切斷了他施在她身上的法力-為了避免她清晨早起發現他真正的身分,他每日白晝刻意在她身上所下的法力。
支離破碎的竹片割破他的手掌,可心痛早讓他對這種小傷毫無所感。
自掌間滑落的血順著竹片滴落在地上,望見地面上隨意擱置的冬衣,咸琅這才想起芷芸那擺明是自殘的舉動…
天寒地凍,僅靠那單薄的衣裳怎能取暖?他趕緊拾起地上衣物追上前去…
咸琅彎腰拾起竹風鈴放在掌中,沒想到力道過強,硬是把竹風鈴給握碎…
是這鈴聲,切斷了他施在她身上的法力-為了避免她清晨早起發現他真正的身分,他每日白晝刻意在她身上所下的法力。
支離破碎的竹片割破他的手掌,可心痛早讓他對這種小傷毫無所感。
自掌間滑落的血順著竹片滴落在地上,望見地面上隨意擱置的冬衣,咸琅這才想起芷芸那擺明是自殘的舉動…
天寒地凍,僅靠那單薄的衣裳怎能取暖?他趕緊拾起地上衣物追上前去…
「叩~叩~叩~叩~」一陣又一陣的清脆聲響,敲醒睡夢中的她。
揉著雙目睜開眼,果真如孤焓所云『…只要在凌晨之際,妳一定會聽到這風鈴的聲音…』。取下掛在窗邊的竹風鈴,摸著一旁溫熱的床褥…
「咦?莫非黑狼才剛起身不久?」芷芸疑惑判斷著。
起身拎著風鈴,她移步來到廳堂,看著冷清的餐桌「看樣子,琅大哥還沒起床吧?琅大哥…」芷芸突地憶起昨日孤焓對自己所說的話語,又想起昨夜咸琅在夢境中的綿綿情話…
甩甩頭「這…太荒唐了。琅大哥怎可能說出這樣的話語?不管夢境再甜美,最終依舊是有清醒的時刻。若一切真如焓姊姊所言,自己…也不過是琅大哥生命中不起眼的小漣漪…」低喃自語的同時,她披上風衣,在北風吹拂而冷冽刺骨的清晨,踏著躊躇步伐朝溪邊走去。
遠處望著這一切的李霜,不禁皺眉含笑「咸老爹這麼做…會不會把芷芸弄到窒息?你確定不出手勸阻嗎?」她將視線落在一旁的孤焓身上。
孤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吞著葡萄「別蠢了!我確定自己只要出現在他視線範圍內,肯定會被他痛毆一頓!」
反正夢裡夢外他都會被揍,倒不如等待黎明時刻才做打算。沒必要現在就自尋死路,對吧?
李霜翻白眼斜睨著他「你最好有心理準備!還沒跟老爹商討的情形下,就在芸兒面前攤開所有一切。這不打緊,你竟威脅她不准找老爹求證,否則將對老爹不利!這幾筆總帳算下來,恐怕未來有好幾百年的歲月,你都得面對他的冷面孔。」
「喲~!瞧瞧瞧瞧,我這還有神威嘛我這?妳可別忘了妳的頭頭是誰吶~!」一彈指,望著眼前被迫轉為孩童形體的李霜,孤焓倒是得意的笑。
白日的喧囂,逐漸被黑幕的沉寂所取代。上床休憩前,她依照指示將竹鈴放在窗邊。
孤焓在夕陽西下前,動身離開這片林地。曾經她有個疑惑,焓姊姊何能隻身雲遊四海?在知道孤焓的真實身分後,這疑惑便瞬間解開…
夜深裡,她在床上緊摟著黑狼哭泣。
「黑狼…我真的很羨慕你,你能無憂無慮地陪在琅大哥的身旁…我也希望能永遠陪在他身邊…」聽到這句好似離別的話語,有靈性的牠皺著眉,斜著頭疑惑望著她。
看著黑狼可愛略帶傻氣的動作,芷芸破涕為笑「你真的好可愛吶~」緊緊抱著牠,她在黑狼耳畔低聲呢喃「我好喜歡琅大哥,最喜歡最喜歡琅大哥…可是,可是琅大哥是妖…人與妖怎麼能相伴呢?如果我老死後,琅大哥該怎麼辦?但我又不想離開琅大哥…」寒冷的冬季,在黑狼溫熱柔軟的毛皮下,芷芸含著淚珠進入夢鄉。
「妳們倆在這休憩,我去找水來解解渴。」咸琅在安頓好芷芸,便開口說道。
「自己小心點!」望著咸琅的身影,芷芸是滿眼的擔憂。
「我知道,孤焓,妳就先好好陪她聊聊吧!」咸琅笑著望像孤焓。
「放心吧~難道我還會帶著她跑掉不成?」孤焓揮揮手,這才讓咸琅放心離開。
孤焓那小子不會去動她的。雖然他知道孤焓很厭惡人類,但依著過去的互動來看,恐怕這小子都比他還疼她也不一定。
大廳上,李騫毅與王滿金則喝著茶,閒話家常。
「芷蓮是刁蠻點,都怪你岳母把她寵壞了,還望賢婿能多多擔待擔待。」王滿金望著騫毅,開口笑道。
騫毅低頭緩緩喝著茶「不知你這可有芷芸的消息?」他不想多談目前是他妻子的芷蓮,開口問的是原本該是他妻子的女人下落。
半年前,滿金不願芷芸嫁入李家,便以這移花接木之計,讓芷蓮代替芷芸嫁入李家。
如此,他既能鞏固與李府的姻親之緣,又能毀掉芷芸。本以為這一石二鳥的陰險計謀成功後,從此便能高枕無憂安享清福。
孤焓沒有忘記,此次下凡的主要目的。
這目的與眼前實景,很明顯的就是互相違背。咸琅即使在半年前做出這樣的承諾,但…當彼此情愫滋長時,那是任誰也沒有辦法斬去根除。
孤焓下凡的目的,就是根除當事者所沒有辦法毀掉的『情』。特別是不同種族的畸戀…
說句實話,他確實是不怎麼喜歡人類,說是厭惡也不為過。但他與芷芸相處愈久,他心中對人類堅石般的厭惡感便被其溫柔善良給逐漸軟化。她彷彿有股不可思議的力量,能讓週遭的人輕鬆紓爽、心情寧靜祥和,就像被水溫柔包覆著,不管什麼思緒,都能被水所承載融合。
這是什麼原因?他不清楚。但芷芸身上竟然有這樣的影響力,倒是令他頗為詫異。
瓷杯被人給毫不客氣地朝跪在地上的人身上飛過去,自受害者五官扭曲的表情來判斷,這力道恐怕不輕。足可見坐在椅上的人心中是多麼急躁和不耐煩。
「少爺請息怒。卑職已盡力搜尋,若有消息必會馬上回來通報。」跪在地上的人絲毫不敢反抗,戰戰兢兢囁嚅道。
「搜?依你們這種溫吞態度,等你們找到,人也早已化成一堆白骨了!半年了!半年的時間已經夠久吧?可瞧瞧你們?瞧瞧我吩咐給你們辦的事情,連找個人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可以混到現在還沒辦妥!你自己說說,你們不是欠罵的白癡又是什麼?」
李騫毅憤恨拍桌,再次對著奴僕發洩他的不滿。
「下去!記住,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到沒有?」騫毅眉頭緊蹙、怒髮指冠的神情,讓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奴僕都感覺到了。
仰躺在床上,她的視線若在前方昏暗的木頭紋路…
她努力搜尋著回憶,過去娘曾經跟她提過的山中傳奇。芷芸覺得,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她一定遺漏了…
有時候回憶就是如此,她明明對娘親所述的這則故事印象深刻,卻在此時不管怎麼找遍幼時印象,仍舊是徒勞無功。
至此,她索性起身,在沒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被房門口前的巨大黑影所嚇著。
芷芸睜著雙眼透過月色灑進來的些許微光一望,這才莞爾。「原來是牠…」芷芸走進黑狼身旁「我睡多久了?感覺才過一會…是因為娘曾經住這兒嗎?才會讓自己的心境如此安穩寧靜…還是因為你的存在呢?」那纖纖玉指,撫著黑狼額頭那光滑柔順的獸毛。
「我說前方的美人兒,在這明媚的夏日午後,獨自坐在這樹下闔眼冥想,可有什麼心事嗎?…咦?等等!這附近有人類的氣息!!」原本孤焓是一副輕浮不正經的模樣,在感覺出這空間有不對勁的頻率波動後,全身謹慎戒備起來。
「我昨晚遇到一名人類…」仍舊閉著雙眼,咸琅開口道。
「不會吧?同樣的事情難道每過十幾年就會輪迴一次?」孤焓那呆若木雞的表情,若被咸琅看到,肯定會被他消遣一番。
可惜,咸琅目前並沒這種玩鬧思緒心情。他緩緩睜開眼,悄聲道「輕聲點,芷芸好不容易才剛入睡。我們去其他地方聊聊吧!」眨眼功夫,方才落下話語的地方便空無一人,只剩風兒吹落而飄散的枯葉。
抱著『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孤焓聳肩也隨他一併消逝於該處。
咸琅了解,人類生命僅短暫數十年,他早做好李霜總有天會離開世間的心理準備。可是當事情真正發生時,他突然發覺自己並沒有辦法如想像中那樣平靜地接受人類口中的『無常』。
冷靜鎮定的表面下,蘊結著不敢置信的困惑思緒。他需要透過眼前這女子來了解霜兒在世時的日子是否幸福?
坐在小木屋裡,望著窗外那件掛在竹架上隨風飄蕩的嫁衣,他總覺得霜兒離開自己不過是昨日之事,怎知分開多年後再次探得的消息,竟是她的死訊?
「敢問姑娘芳名是…?」將視線轉回落在前方低頭品茗的芷芸身上,咸琅開口道。
「小女子姓王名芷芸。芷是白芷的芷,芸乃芸香的芸。」芷芸抬頭緩緩道。
站在水中央裸著上半身的他,背對著岸邊,低頭凝眸左手掌上靜靜躺著的木梳。
那是當年與霜兒離別之際,他親自送交到她手中的東西。
咸琅不解,這本該是霜兒的貼身之物,怎會出現在這名女子身上?
木梳陪伴著霜兒成長,也代替他守護著她。他告訴她,未來只要有任何困難,帶著這柄木梳進山林,他會主動現身在她眼前。
木梳是個媒介。只要霜兒踏入這片山林,它會傳送她當下的情緒波動並與這片山中一草一木相互引發共鳴,好讓他能迅速並輕易知道她的方位。
「娘~能不能再說說那座山的故事?」小小芷芸黏著坐在椅上的溫柔少婦,天真笑著。
「乖孩子,妳不是聽過很多遍了?」少婦沒有責備,僅淡笑著摸女兒的細髮輕語道。
「娘~人家就是想聽嘛~妳再說說再說說嘛~~」小芷芸撒嬌拉扯少婦的裙襬。
微笑輕吁口氣,少婦搖著頭輕輕抱起女兒在自己的腿上「那娘親就告訴妳不曾聽過的故事。那座山裡頭,在深處有一棟小木屋…與一匹…大黑狼。」
「黑狼會說人話、擁有我們所沒有的法力喔…」輕拍小女兒的背,少婦柔柔地嗓音緩緩說著故事。
朦朧中,感覺束縛著她手腕的紅鍛被人解開。
一隻溫熱的手,粗暴脫掉她的新娘繡鞋後,隨即從腳掌沿著腳踝順著小腿肚逐漸觸碰上來。
芷芸驚嚇睜大雙眼坐起身,才發覺現下身處山林之中。在這連日光都不易透進來的密林裡,更遑論那黯淡月色?
此時,前方亮起多支火炬,透過火的光芒,她依稀看到前方約有五六名彪形大漢。
「小姑娘別害臊阿!大爺們會好好溫柔疼惜妳的~」語畢後週遭響起一片淫笑聲,不斷在這片山野中擴散再擴散。
「阿呀~這這這…來人阿!還不快把喜帕撿回來?愣在那做什麼阿這?」一旁的媒人婆大肆嚷嚷,趕緊把撿回的紅紗重新罩在鳳冠頂上。接下來,芷芸由一旁的人攙扶坐在竹板上後,雙手被以紅緞帶反綁固定在竹板上不得動彈。
如此做的目的是防備芷芸逃脫。
前後左右共八名壯漢,輕鬆扛起共八根粗壯竹幹,一行人準備啟程朝前方山林中走去。
所謂的獻祭,是由村中八名英勇壯士扛著竹板上的新娘,在太陽還沒完全下山前將獻祭的姑娘帶往山林入口處。此山林木茂密,即便是日正中午,陽光穿透的亮度依然有限。因此哪怕僅是入口處,一般膽小者根本不敢在這附近徘迴逗留。
在芷芸小時候,便常聽到關於這座山的神秘傳說。而這座山,跟爹娘也有深厚的淵源關係。
「怎麼還沒出來?」大廳堂上,滿金不安地來回踱步,深怕打好的如意算盤會發生什麼意外。
「我說老爺,你就別在那窮緊張~難不成她背上會生翅飛走嗎?雖說是獻祭,可好歹她也是王府的長千金吧?這裝扮若沒打理好…喲~可是會讓平常人家笑話咱門王府呢!這可事關王府顏面啊~」翹著腿,艷娘端起几上奴僕剛奉上的茶,含著冷酷笑意緩緩飲著溫熱液體。
舒服,真是通體舒暢吶!艷娘於心中竊笑著。
「是是是!我的夫人~」滿金滿臉笑意,走回位上坐下。
「你說,要把咱們蓮兒許配給李縣官的長公子,這可當真?」芷蓮是她與滿金唯一的女兒。
「所以,自從霜兒離開後,你不曾再與她碰面?」笑夠了、鬧夠了,該是回歸正題的時候。
「嗯!只要離開這遍山林,我只能以原型之貌出現在世人面前。這恐會擾亂山下人類原有規律的安寧生活。」眼中,是淡淡的失落。
孤焓看盡眼底。
「我相信,那男人會依著他自己的承諾,好好善待她。」他忘不了,她依偎在他懷中時,那甜美的嬌羞模樣。
這不是身為妖狼的他所能給予的承諾和幸福。他知道,人類,終歸是要回到人類的國度。不管她過去再怎麼依賴他。
「你-說-什-麼-?」尖銳高亢的女音,以小木屋為圓心,朝四方十哩外方向擴散出去。首受影響的,是在屋頂上休憩酣睡的鳥群,驚慌失措爭相往天際逃竄飛去。
「有必要這麼震驚嗎?」咸琅倚在門邊,以責備的口吻望著孤焓。
「是你太過冷靜!不是我大驚小怪!」拿起桌上茶壺,在杯中斟滿茶水,孤焓隨即仰頭一飲而盡。
「妳現在是女兒身,若要有男兒的豪邁舉止,是否該…」咸琅舉起手腕,自黑袖中伸出剛毅食指,在眼前畫個圈,意指孤焓該轉回男兒貌。
「可恨!」重重將杯放回木桌上,孤焓並沒看到門邊咸琅的手勢,雙目直盯著前方「人類果然是自私自利的生物!只圖自已的幸福安樂,哪管什麼過往的養育之情?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讓她在寒風中凍死…」
望著自己親爹低頭哭泣,有一時間她真的好不習慣。
即使自小與爹不親,但同住在一個屋簷下,善於察言觀色的她怎會不知她親爹的底子是何?
若真替那些可憐的佃農著想,既然知曉數月來的乾旱造成農作欠佳,就該調降佃租──可爹没這麼做。
他依然不斷收取高額租金。對於繳納不出的窮人,甚至派奴僕每日索討,造成一家子沉重的精神重擔,逼使男主人自溢身亡。
這類的慘劇,是她由其他丫頭那聽來。但這恐怕僅是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