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瓷杯被人給毫不客氣地朝跪在地上的人身上飛過去,自受害者五官扭曲的表情來判斷,這力道恐怕不輕。足可見坐在椅上的人心中是多麼急躁和不耐煩。

「少爺請息怒。卑職已盡力搜尋,若有消息必會馬上回來通報。」跪在地上的人絲毫不敢反抗,戰戰兢兢囁嚅道。

「搜?依你們這種溫吞態度,等你們找到,人也早已化成一堆白骨了!半年了!半年的時間已經夠久吧?可瞧瞧你們?瞧瞧我吩咐給你們辦的事情,連找個人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可以混到現在還沒辦妥!你自己說說,你們不是欠罵的白癡又是什麼?」

李騫毅憤恨拍桌,再次對著奴僕發洩他的不滿。

「下去!記住,我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聽到沒有?」騫毅眉頭緊蹙、怒髮指冠的神情,讓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奴僕都感覺到了。

「小小的知過、小小的告退。」語畢,那名可憐的奴僕便顫抖著身軀退離騫毅的視線範圍內。

李騫毅連看都不屑看那廝役一眼,等他週遭氣息回歸於寧靜時,他起身走近窗檯邊,俯視眼下假山林園景致。

自躁熱的蒲月始已至寒氣逼人的大雪節氣,有半年了他尋找她的芳蹤已有半年了。

她本該是他的妻子。在兒時記憶中陪爹娘去王府作客的元宵夜裡,他便被其稚嫩清秀的臉蛋所吸引。雖然日後不曾見過一面,但他心中對芷芸的愛慕仍日益增生。

待時機成熟,他向爹娘表明心意後,企盼著迎娶她進李府時,卻萬沒想過這同時也是體悟到所謂的離別之苦。

那日祭台場上,薰風似是聽見他的心願,捲起的紅紗讓他親眼目睹到芷芸那張梨花帶淚的芙蓉嬌顏再再令他心疼不已。

他要得到她!他要得到她!!

帶著滿腔勢在必行的信念,他轉身回府上告知爹這件事。李府是地方上的縣官,縱使無法明目張膽公然與天為敵,可若在夜幕低垂之下來個偷梁換柱,誰能知曉、誰敢阻撓?

身為縣令的爹深感不妥,但拗不過幫忙求情的娘,也只得嘆氣點頭答應。

那夜,他帶著幾名貼身護衛來到山腰處,看到的是空無一人的板車,以及現場凌亂的草皮上擱置著一頂反射著淡淡光暈的鳳冠

隔月,他在心中帶著對芷芸的那份思念,迎娶王府二千金。

不過,這不代表他放棄芷芸!他堅信沒看到她的遺體,代表她必定在此山林中隱匿生活。

他要找到她!並將她以八人大轎扛進門,做他李騫毅的正房、李府的少奶奶。

他從來就沒愛過他現任的妻子、王府的二千金-王芷蓮,即使他們已是夫妻,可他從沒有停止過休妻的念頭。

只因他的心中早有了她的身影佇足,這地位是任何人皆無法輕易憾動。

***

半年了從她踏進這片寧靜山林,不覺間歲月匆匆已過半年。

仰頭凝望天空降下的細雪,芷芸戴起披風,懷中抱著厚重冬衣朝溪畔走去。

在這天寒地凍的時節裡,她不知叮嚀咸琅幾次,不要再一早去水裡可偏偏他就是不聽。

可說也奇怪,從她認識他至今,即使在這種時節赤裸著上半身站在河裡,她也不曾見過他染風寒。

連芷芸自己也沒發覺,在她心中他所佔據的地位,以不同他日而語。

這半年來,每日醒來都可以看到桌上咸琅所準備的早繕。用完繕後,她會去河畔找他。

咸琅有晨浴的習慣,他只要大老遠聽到她的腳步聲,都會起身披上衣物在樹下等她。不管她把腳步放的多輕多慢,總可以看到他坐在樹下望著山壁的姿態。

開始的時候,咸琅總是默不做聲。後來,他們會在這樹下談論詩書典籍

之後,他們會相偕在森林散步。他會教她辨認藥草、教她這遼闊的山林所存在的一切物種。當她走累時,咸琅會讓她在原地休息,獨自去找尋山林中可果腹的食物。

要不,就是在小木屋中,她靜靜拿著焓姊姊每次來這作客遊玩時,會順道帶過來的繡線作女紅,而咸琅則會在桌子的另一端看著古籍詩書。

每到夜幕低垂之際,咸琅會主動離開。他從來不曾要求在此過夜,僅是叮嚀她夜深要多照顧身子。

待他離去後,她便開始洗手作羹湯。等時間差不多時,黑狼就會出現在她眼前。一人一狼,就在滿天星空陪伴下,一同共進晚繕。

每在夜深被惡夢驚擾之際,她總會被股熟悉的溫柔所環抱。這股溫柔沉穩的氣息,總是能驅走她的恐懼與憂傷

即使隔日清晨醒來,沒有望見黑狼的蹤跡,但她就是知道,那匹溫柔的黑狼,整夜守護在她身旁,阻止過往的噩不斷吞噬侵蝕著她的靈魂。

在這日復一日同樣的作息下,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平凡與放鬆。在這,不用看二娘的臉色,也不用膽顫心驚地害怕自身安危

家宅不是應該要像這樣平平靜靜嗎?

看著離咸琅的距離愈來愈近,她決定不再去回想過去的灰色回憶。她知道,現在是最幸福的時刻。

當她看到叢影中透著一絲藍色光影,她欣喜地走近其身旁,開心大喊著:「孤焓姊姊!妳來了?怎麼沒去小木屋找芷芸呢?」

呈女貌樣一身水藍色衣裝的孤焓見到芷芸,也是滿臉的欣喜「待姊姊我來瞧瞧~~瞧妳這矮娃子,咸琅是不是虐待妳啊?怎麼跟我上次看到一樣?一點都沒長高的地步?妳應該要多補補身子點~」孤焓憐惜地將芷芸緊緊摟在懷中,開口道。

被抱在懷中的芷芸,咯咯笑著「琅大哥已經對我夠好了。再補下去,只怕往後芷芸要進屋內就挺困難囉~

鬆開懷中的人兒,孤焓微笑著「來,讓姊姊好好看看妳。嗯~真的有變美囉!該找個好人家嫁了。」

聞言,芷芸臉色一變,偷朝孤焓身後注視一會,見到咸琅也朝她方向對望,四目交接的一瞬間,芷芸含羞帶怯低下頭去。

「芷芸只想待在此山中。」眼前人兒這呢喃細語,怎麼可能逃的出孤焓的耳膜?

孤焓含笑不語。只見芷芸突然想起什麼,抬起頭來將懷中的冬衣塞到咸琅懷中「穿上吧!天冷了。」

轉過身去,她解下繫在胸前的結,把披風卸下塞進孤焓手中「焓姊姊,妳穿這件吧?天氣冷,妳穿這樣會著涼的。」

孤焓低頭望著這件風衣,看到芷芸身軀微微顫抖卻仍舊洋溢著溫暖笑意,一時間她心中被滿滿的矛盾所淹沒。

「穿上吧!天冷,著涼可不好。」咸琅對著孤焓說道,邊輕輕將芷芸攬進懷中「妳也是!逞強解下自己的風衣,也該想想天冷低溫,妳身子怎麼承受的了?」他豪不避諱,當著孤焓的面抱起芷芸纖弱的身軀往前走,走沒幾步轉身對著孤焓道「怎麼了?妳甘願站在這天寒地凍下?著涼可別說我沒關心妳啊!」扔下這句話,他抱著芷芸朝木屋方向走去。

此時躺在咸琅懷中的她,低頭嬌羞微笑著;而站在咸琅身後的她,神情則呈現出半喜半憂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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